陈晨今年七岁了，但他的腹部鼓鼓的，比普通人的大得多。刚吃完午饭，他的肚子突然开始疼，他张开嘴，忍不住呕吐。地上的食物残渣混有一点红色，这表明他胃底血管出血情况。

陈晨，住在河南省洛阳市嵩县，出生后20天被诊断为先天性胆道闭锁三型。做了葛西手术缓解了他的病情，但只能通过肝移植治愈。妈妈陈娇告诉记者，移植手术当时不能进行。“呕吐物中的血痕现在意味着疾病越来越严重，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事实上，肝移植唯一成功匹配的供肝者是他的父亲刘任伟。然而，刘任伟正在监狱服刑，而高墙现在已经成为顺利运作的障碍。

2019年12月31日，洛阳市涧西区人民法院一审判决刘任伟以开设赌场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零六个月，至2022年7月23日止。他目前被关押在洛阳看守所。

上海京衡律师事务所杜家迁律师作为刘任伟的代理律师，为实施肝移植手术，通过各种途径向刘任伟申请变更强制措施。此前，洛阳市政法委常务副书记指示县政法委和涧西区政法委关注的医疗情况，并“根据情况、根据原因、根据法律进行处理”。

然而，这个问题还没有解决。2020年6月12日上午，陈娇来到洛阳市政法委。一名工作人员接待了她，但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与此同时，陈娇收到消息称，6月4日，有关部门已经下发实施文件，刘任伟将从洛阳看守所转移到新乡市监狱服刑。这意味着在短期内，还不清楚和刘任伟何时进行肝移植。

陈晨的母亲陈娇

这个七岁的男孩正在等待肝移植。能救他的人在高墙内。

陈晨问他的母亲为什么他的肚子不同于其他孩子的。我妈妈说他吃了太多的食物。如果他少吃点，他就会好的。事实上，这是由于胆汁淤积引起的肝硬化引起的脾肿大。陈娇不敢告诉孩子真相。

在他出生后的第20天，陈娇发现陈晨的皮肤是黄色的，尿液是黄色的，大便是白色的和其他异常情况。他带他到洛阳和郑州医院进行诊断和治疗，但没有发现明显的改善。2013年2月13日，陈娇夫妇随陈晨来到北京儿科研究所，被诊断为先天性胆管闭锁3型(胆囊、胆囊管和胆总管有间隙，肝管闭锁可导致胆汁淤积性肝硬化和肝衰竭)。由于陈晨年龄太小，医生建议先做个葛西手术。这种手术可以连接肝门和肠道，给胆汁提供排泄通道。

如果陈晨想完全康复，他需要肝移植。目前肝移植供体有两种方式，一种是等待志愿者捐献，另一种是亲体肝移植(指三代以内的直系亲属或旁系血亲)。

陈娇当时选择了父母提供肝源。“我的血型和孩子的一样，都是A型血。孩子父亲的血型是O型血，都具备亲体肝源的可能性。”陈娇决定为陈晨做葛西手术，为孩子争取一些时间，等陈晨长大后再做肝移植。

陈晨（受访者供图）

在从北京返回洛阳嵩县之前，医生告诉陈娇，如果陈晨的身体出现异常，如呕吐物中有血痕或大便颜色较暗，很可能是消化道出血，这些症状意味着需要进行肝移植。

2019年2月28日，陈晨多次出现腹痛、腹胀等症状。陈娇把孩子送到郑州大学第一附属医院，诊断为肝硬化、门静脉高压、脾肿大和脾功能亢进。胃肠道出血等症状可能随时发生，危及生命。手术指征明确，需要肝移植。

至于诊断结果，尽管陈娇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他仍然感受到了压力，“不管发生什么，我也要救我孩子的命。”

同年8月20日，陈娇和陈晨来到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友谊医院，为活体肝移植做准备，等待肝源。在此期间，医生多次告诉陈娇，陈晨只能吃流质食物，以防止可能的消化道出血，“因为一旦出血发生，很可能会导致大出血，危及生命。”

陈娇有两个儿子，陈晨是第二个。哥哥不满18岁，姥姥69岁，爷爷奶奶70多岁，都不符合活体器官捐献的条件。陈娇患有胆囊炎，有时还患有胃痛和肝痛，自觉不符合肝移植条件。第一个考虑是为他的父亲刘任伟进行匹配肝移植。然而，刘任伟被拘留，无法为作为肝脏来源进行肝移植。

刘任伟在狱中，但陈晨不能无限期地等待。陈娇决定进行一次配对检查。2019年11月中旬，她带着她的孩子去北京友谊医院检查，希望她能成为一个肝源。

然而，经检查发现，陈娇的病理结果，结合形态学和免疫组化，符合肺神经内分泌肿瘤类癌(类癌是指介于良性和恶性之间的肿瘤，数据显示50%的类癌可直接转化为癌症)。因此，医生并不认为陈娇是肝移植的供体，而为陈晨进行与肝移植相关的手术。

同年12月19日，陈娇接受了右肺下叶部分切除术。当时，主治医生告诉陈娇，要么他在医院等一个肝源，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合适的肝源，要么陈晨的父亲将被用作肝移植的肝源供体。

杜家迁律师了解情况后，再次向洛阳市南昌路公安局、涧西区人民检察院等办理刘任伟案的单位申请取保候审。我去洛阳政法委解释陈晨需要肝移植。希望刘任伟能够取保候审，或者在医院接受其他方式的肝移植。然而，所有部门都没有回复。

北京友谊医院活体器官捐献意愿书

领导审批根据情况、原因和法律来解决问题，但孩子等不及了。

肝移植需要以下步骤:1 .寻找肝移植供体；2.检查供肝者的身体状况是否适合捐献；3.肝脏供体和受体之间的匹配；4.对供肝者的捐赠行为进行伦理审查，并获得供肝者父母的书面同意。

陈娇于2019年3月向洛阳市公安局南昌路分局提出申请，要求刘任伟住院进行肝移植配型。那一年的6月25日，刘任伟在洛阳的一家指定医院做了一次匹配检查。结果出来后，医生给出的答案是匹配度可以用于儿童肝移植。换句话说，操作所需的步骤1和2已经完成。

下面的过程应该是3或4。目前，中国的儿童肝移植只能在北京的医院进行，这些医院一般不认可其他地区医院的匹配结果。因此，只能在北京的医院进行肝脏捐献者和接受者之间的匹配。同时，伦理审查只能由进行肝移植的医院的伦理审查委员会进行，伦理审查至少需要30天。只有通过伦理审查才能进行肝移植。

为进行肝移植，刘任伟需要进一步检查他的身体状况。杜家迁律师向洛阳市政法委、公安局、检察院等部门申请取保候审。如果他在审判前无法获得保候审，他希望安排法警跟随刘任伟到北京的相关医院做进一步检查。"如果刘任伟的身体没有问题，可以进入肝移植的程序."

结果是相似的。所有主管部门都说申请被拒绝是因为不符合相关规定。杜家迁并不明白它不符合什么规定。经过几轮讯问，负责刘任伟案的工作人员答复说，刘任伟因涉嫌参与嵩县张建堂等恶势力的犯罪活动，是一个黑恶势力，不能取保候审。这是全国统一适用的最高检查规则。没有办法打开这个洞。这名工作人员告诉杜家迁·，虽然他同情刘任伟·的儿子，但却无能为力。

刘任伟曾任嵩县森林公安局派出所所长，2019年1月24日，刘任伟因涉嫌开设赌场被洛阳市公安局南昌路分局拘留。同年3月2日，他被捕，并于12月31日被判处三年零六个月监禁，直至2022年7月23日。与此同时，刘任伟被关押在洛阳看守所。

自2019年6月起，杜家迁向洛阳市公安局南昌路分局、洛阳市检察院、涧西区检察院、河南省检察院、河南省政法委、洛阳市政法委、河南省信访局等相关部门，刘任伟反映刘任伟的情况。收到的答复与以前一样。刘任伟是一个“黑恶势力”的人，根据有关规定，取保候审是不允许的。这原因完全阻挡了刘任伟捐肝救儿子的希望。

在那段时间里，陈娇几乎失去了信心。2019年8月，嵩县森林公安局打来电话，通知她来派出所。在该局，一名工作人员拿出洛阳市信访局批准的文件，告诉陈娇，单位要给上级做回复，并要求她核实刘任伟的情况。

这份来自洛阳市信访局的文件给中共嵩县县委政法委的文件，传达了洛阳市政法委常务副书记的指示。陈娇看到上面写着:“请嵩县政法委、涧西政法委关注此案，关注的医疗情况，根据情况和原因解决问题。”

洛阳市政法委常务副书记责成嵩县政法委和涧西政法委关注陈晨的医疗情况

陈娇的眼睛当时亮了。“我觉得这孩子的生活还有希望。”她立即写了一份关于陈晨病情的文件，并交了上去。然而，没有进一步的消息。

陈晨的状况不能再拖延了。陈娇想知道刘任伟什么情况下可以为进行肝移植，但没有人告诉她答案。

杜家迁告诉记者，按照正常程序，既然被刘拘留在洛阳看守所，公安系统应该做出决定。然而，在目前的情况下，没有哪个部门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我问了很多问题，得到的答案是我仍然需要和我的上级沟通，但最终没有结果。现在刘任伟即将被送往新乡监狱服刑。涉及的部门更多，前景更不确定。

记者联系了洛阳市政法委。一名工作人员说他不知道相关信息，于是挂了电话。再打一次，没人接。

“妈妈，我死了你会不会伤心？”

陈娇只能焦急无助地等待。她经常呆呆地看着北京友谊医院的活体器官捐献愿望书。所有相关信息都已填写完毕。只有捐赠者栏是空白的，等待着刘任伟的签名。

陈晨的腿有青紫痕迹(由受访者提供)

但是陈晨不能再等了。这个七岁的孩子现在就像一个生活在玻璃盒子里的人。因为疾病，他没有上小学，幼儿园只持续了半年。他一直在家里和医院之间来回走动。医生告诉陈娇，陈晨玩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如果孩子不小心碰了他并摔倒，可能会导致内出血并危及他的生命。

陈娇说陈晨的病可以治疗。他的父亲也同意捐赠肝脏给他的孩子。肝移植的条件得到了满足，但做不了。"他非常无助，看不到任何希望。"

陈晨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由于疾病，血小板减少。轻微的擦伤和磕碰会导致皮肤呈青紫。他的手臂、背部、臀部、大腿等部位，不时有青紫的痕迹。

就连陈晨有时大哭，因为用力，全身都会出现红红的出血点。身体发痒，抓两次，就会出现红色痕迹。严肃的时候，没有人碰他，陈晨的鼻子会莫名其妙地流血。

陈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却无能为力。她问医生，如果进行肝移植，这些情况不会再次发生了吧。

关于陈晨的病情，陈娇与洛阳市政法委、公安系统和检察系统的有关人员进行了多次交流。杜家迁通过电话和短信沟通。"陈晨的生命随时都有危险，而且已经到了非常紧急的时刻。"

杜家迁还列举了因亲属重病而改变对在押罪犯强制措施的案例。例如，新沂市检察院在办理涉嫌贩毒案件时，得知郑某的儿子被诊断为白血病，就改变了强制措施，取保候审，使郑某能够匹配其儿子患白血病的骨髓。

面对律师引用的案件，公安局和检察院的有关工作人员在审理时没有反驳。他们只是说你说的有道理，但他们还是要向领导汇报。这不是一个可以决定这么大事情的部门。

“最终，他们会回到原来的点。相关调查人员表示同情。然而，囚犯不能为他的儿子进行肝移植，也不能帮助改变现状。”杜家迁说，如果犯人的亲属面临器官移植，可以有一个具体的程序规定，可以实施，这可以挽救更多的生命。“虽然一边是囚犯，但另一边是一个七岁孩子的生命。毕竟，法能容情，更需要人性化执法。”

刘任伟律师杜家迁

陈娇现在最担心的是陈晨胃痛的频率在逐渐增加。当他吃饱了，去厕所的时候，会很疼。凌晨一点钟，陈晨从痛苦中醒来。陈娇只能轻轻地为他揉揉。孩子哭了，她也忍不住哭了。

有一次，疼痛过后，陈晨突然抱住陈娇问道:“妈妈，我死了你会难过吗？”陈娇一愣，看着陈晨的眼睛，没有办法回答。陈晨又问了同样的问题。陈娇回答孩子说永远不会有这样的一天。陈晨又问，我能活多久？

陈娇没有说话，只是抱住了儿子。然后，她说，只要健康，他就能活100年。

陈晨听到这里，笑了。

（应受访者要求，陈晨为化名。）